闻蝉心里已经觉得必死无疑。 她才十四岁,她都只在长安和会稽待过,她哪里都没玩过,哪里都没去过。她娇生惯养,她养尊处优,她出行都有无数侍从相随。她什么都不用自己做,干什么都有人哄着。她没有忧虑,人生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江三郎不喜欢我”“李信太喜欢我了我真的好烦”这样简单的心事。 她从没想过她还有经历生死考验的时候。 她才十四岁…… 这么些年来,阿母清冷的身影,阿父掩在威严下的疼爱,大兄的天天追着她问她喜欢什么,二姊的时时训斥教导……还有伯父叔叔姑姑大父大母……还有长安玩得好的好姊妹,丞相大郎非要送她玉佩……巍峨的未央宫,宽敞的长安街…… 一切一切,都在闻蝉脑海里闪过。 她在水中的闪电光影中,看到李信的面孔。 一切定格在少年望着她的眼神中。 闻蝉扑入李信怀中,紧紧抱住他。 少年抱着她,像是抱着自己一整个世界,抱着自己的所有。 能不能有明天,能不能活下来……是否怨身边的这个人,是否怪这个人把自己拉入深渊……那都要等以后了。 如果不是李信要下水,闻蝉不会被他蛊惑得跟随他。而她不跟随他,不去救他,她就不会被刺客挟持,被水流卷走。但如果不是闻蝉被卷走,李信要救她,李信又不会落入现在这样的境地。 他们被卷入水底旋涡中,在其中挣扎求生。而这种微弱的可能性,于他们来说又太遥远。 水声惊天动地,只有紧紧抱住身边的这个人。 李信抱着闻蝉,两人被往旋涡中卷了去…… 风暴骤起,遮天蔽日。星月无光,皆被乌云掩去。两个少年在水患中消失,刺客们和护卫们也死伤无数。船只漏水,被迫弃船。想宁王殿下这一生,恐怕也少有遇到这样狼狈的时刻。闻姝紧紧跟夫君站在一起,手里提着剑,杀掉每一个扑向他们的刺客。 她心里知道妹妹不见了,大雨倾头浇下来,然她一步也不能动。 她身边还有她的夫君,她走了,她不放心任何人能保护她的夫君不会受伤。而她夫君身体弱,一点点小伤,在别人身上无碍,于他却足以致命。 宁王妃杀着这些刺客,心里只悲怆地想:希望李信能保护好小蝉。希望那个混混不要让小蝉出事。 只要那个混混能保护好小蝉,她什么都不介意了,她什么都随便了! 没什么比小蝉的性命更重要! 没什么更值得她放弃她的亲人们! 大雨中,宁王夫妻的手紧紧握着,站在船上,望着刺客们。去往长安的路在水浪中、在大雾中,变得遥远而模糊。他们在异地相抗,欲从中搏出一条生路。 张染抬头,看到乌云罩着的天幕。 这场刺杀源于何由,已经不值得考虑。最重要的,是他们一定要活下来。活下来,才能予以报复,才能知道为何会遭来此祸。 此夜大雨。上半月星光灿烂,银月垂天。后半夜乌云密布,暗无天日。 越来越大的雨水往下浇灌,像天上的玉瓶倾倒,一盆水泼了下来一样。 于寒冷中,张染握紧妻子闻姝的手,平淡地说,“实在艰难的话,你便冲杀出去。不用管我。” 闻姝冷冷看他一眼,一剑刺开从后方向他们杀来的刺客。她冷声,“你闭嘴!” 张染要再开口说话,见妻子眸子一寒,往前抱住他扑向木板。木板渗了水,那水已经过了膝盖,寒冷刺骨。张染被往下一扑,整个人便埋入了水中,口鼻吐出大片气泡。而闻姝转手杀掉偷袭的刺客,又有反应过来的护卫在两边接手,她才拉起狼狈无比的夫君。 张染坐在水中,身上全是水,脸色雪白地看着眼里跳着火焰的女郎。 他的夫人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道,“张染,我真是受够你了!你冷心冷肺,谁管你!你少在老娘杀人的时候,给老娘扯后腿!老娘护不了你一个弱鸡吗?!你瞧不起谁呢?!” 张染:“……” 他被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