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人七手八脚地将康贞仲扶住,另一个人小声与他告罪:“康大人最近烦心事多,喝点酒就喜欢提旧事,状元爷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李景允抿唇垂眼:“当长辈的,自然是爱说什么便说什么,小辈哪有上心的道理。” 说是这么说,脸色却不太好看,一副被人敷衍后的不爽模样。 康贞仲身边的人急了,左右看看,低声与他道:“这不是小人说场面话,康大人最近像是犯了太岁,连连倒霉,遇着好几回要命的险事,连府门都出不得,要不是今日贵府这宴席,大人是要去请人做法除晦气的。” 脸色稍霁,李景允道:“这倒是晚辈的不察,耽误大人了。” “哪里哪里。”那人赔笑。 不动声色地起身,李景允回到柳成和面前,低声吩咐了两句。 柳成和恋恋不舍地放下吃了一半的鸡腿,转头去找人。 李景允回到了太子跟前,太子面前的酒没动,只听着庭前弹的曲儿,一双狭长的眼微微眯着,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下头伺候的人都战战兢兢的,见着他来,连忙让了位置。 “殿下。”他往那将满的杯子里斟了一滴酒,抬眼道,“那曲儿弹得不好。” 周和朔看他一眼,轻笑:“他弹的是《忠君令》,男儿白骨为明君,何处不好?” 李景允摇头,捏了筷子往桌弦上轻轻一敲:“此一‘君’字,是为无上帝王,但放词曲里唱,到底是窄了些。景允拙见,‘君’当改为‘主’,社稷明主,男儿都当效之。” 神色和缓,周和朔瞥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 众人都没听懂其意,只瞧见方才还绷着的太子殿下,突然松了一身怒意,开始与三爷谈笑了。 “这是怎么的?”苏妙拉了拉温故知的衣袖,压低嗓门问,“什么君啊主的,我没听明白。” 温故知满眼敬佩地唏嘘:“不用听明白,表小姐只消知道,三爷这一张嘴,只要是个人,就没有哄不住的。” 苏妙恍然,然后揶揄地道:“我要去告诉表哥,你说小嫂子不是人。” “……”温故知哭笑不得,“小祖宗饶命,我可惹不起这一茬。俗话说一物降一物,三爷这么厉害,总要有个能收拾他的人。” 还收拾呢,苏妙撇嘴:“小嫂子是个嘴硬心软的,也就生生气。” “这就是表小姐不懂了。”温故知摸了一把自己下巴上不存在的胡须,老道地摇了摇头,“搁有的人身上,这生一生气,也够三爷受的了。” 旁人生气,珠钗锦缎银子,总有一样能哄个眉开眼笑,可嫂夫人是什么人那,要哄她真心实意地原谅这一遭,温故知想了很久,没个对策。 流水席摆的是三天三夜的排场,府里直到半夜都还有人饮酒对诗,花月早早收拾好自个儿,躺在东院的侧屋里睡下。 她将门窗都上了栓,以为万无一失。 结果子时一到,一把软剑从门缝里伸进来,轻松地就挑开了卡在上头的门栓,接着李景允就带着满身酒气卷进来,坐在她床边就怨:“不是说好的不关门?” 额角一跳,花月转过身背对着他躺着,闷声道:“妾身说的是不关主屋的门。” “这不是主屋吗?”他茫然。 “爷喝醉了。”她轻哼,“这是侧房。” “你才喝醉了。”他将她捞起来,半拥住哼笑,“你在的地方都是主屋,都不能关门。” 花月觉得牙酸,伸手捂了腮帮子冷眼道:“这些话您还是留着去哄别的姑娘,她们肯定受用。” 李景允摇头,抵着她的脑袋晃来晃去:“就你了,没别的姑娘。” 情至浓处,当真话都只会捡好听的说,花月撇嘴,又觉得懊恼。自个儿是当真蠢呐,嘴上说不信他,可回回都被他骗,还圆房呢,还生孩子呢,就连拜个靴子,也是她自个儿干出来的蠢事。 眼下再听他说这些,她更气了,倒不是气他信口开河,而是气自己不争气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