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校长听到儿子的话,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抄起墙壁旁靠着的笤帚就劈向儿子。 “我要抠门还一直养着你们读书!我要抠门还把家里窑洞都给娃娃们当教室!我要抠门能这么多年过成这样!” 他心中本就有火,下手越来越重,抽的儿子脸上、脖子上到处都是红印。 张有田起先还迫于父亲的积威不敢反抗,等被揍得恨了,牛脾气也上来了,梗着脖子大骂道: “你不抠门谁抠门!我妈养的羊卖的钱,我妈连件新衣服你都不给买,你看看我妈身上穿的都是什么破衣裳!你不抠门我们家还住窑洞里?冬天冷得墙缝里都有风往骨头里钻!我妈的老寒腿怎么来的!” “你不抠门,我为什么读到高中就不念了!什么大专现在没用,你就是舍不得我上大专的学费和生活费,觉得我念个高中回来帮你教孩子还能省钱!” “方老师和李老师为什么不愿意把捐款捐物给你分配,还不就是因为你抠门!” 张有田抓住父亲停下来的笤帚,狠狠地掼到地上,声音都吼哑了,“什么他们做事不靠谱,你就是觉得城里来的老师都看不起你这个泥腿子,你自卑!!!” 一声“你自卑”地动山摇,惊得进屋准备劝架的红婶愣在了原地,惊得吹胡子瞪脸的张校长一脸惨白,红着眼眶死死盯着自己的儿子。 张有田吼完后也惴惴不安,然而长期以来积攒的怨气让他强撑着自己,也用一样的倔强死死地瞪着父亲。 “你说这么多,就是怨我没给你继续读书。” 张校长向儿子提出质问,目光中充满了失望。 “我已经全力供你读书了,那么多孩子上了大学,你只能考上个不入流还死要钱的大专,是你自己放弃了的,现在怪我?” 听到儿子的控诉,张校长目光炯炯,躯干几乎挺直,声音却依然洪亮。 “张有田,我也许对不起你妈,但是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一个孩子,也包括你!” 张有田瑟缩了一下,方才恼羞成怒而气的怒气陡然消散,他甚至露出了一抹卑怯的表情,恍恍惚惚地撞了下愣住的母亲,仓惶而去。 “你,你们这是何苦!根本就不关我们的事情,非要吵成这样!” 张校长的妻子王红梅跺了跺脚,扭过头追向自己的儿子。 当妻儿齐齐离开破窑洞的那一瞬,张校长刚刚还挺直着的脊梁颓然垮下,无力地靠在窑洞的墙壁上。 门旁的裂缝中冒出丝丝寒气,沿着他的脊梁骨往上舔舐,冷气击垮了他的怒意,也击垮了他最后一点强硬。 太冷了。 张校长发了一阵抖,望着天,眼睛里沁出一眶眼泪。 此时此刻,他的身上只有眼泪还是热的。 那一眶泪满了,沿着他满是皱纹的面颊流了下来,流到了腮边,流到了颈脖里。 黄土地上喝着硬水长大的人,连眼泪都不是咸的,而是苦涩的。 “呵,连儿子都怨我,怪不得别人……” 他低微地对自己说,几乎语不成句,目光迷离在窑洞的拱顶上。 这里原本也是冬暖夏凉的,他们老张家也曾经是村里人人羡慕的殷实人家,直到他开始办起这座小学,日子才开始变了。 他从前就不阔气,现在也没钱,但一直觉得其他人都是能理解他的。 他好像错了。 是他已经不合时宜了罢。 但这“仗”,还是要打下去的。 ** 张有田仓惶地跑出窑洞,途中还慌不择路踩坏了母亲种的几株秧苗。 这样的行为若是放在平时,一定会被红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