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令僖将门拉开些许,一线霞光拓上她脸颊。她与守在门外的白双槐颔首示意,转眼瞥见院中树下,张湍举张残破信纸静静站立,正微抬首若有所思。 是个麻烦。 “慧慧,我正和七哥捉迷藏。”她轻扣合门扉,回到案边贴着赵令徵右耳悄声:“除了你,再不能有旁人知道我在哪里。他们都是七哥的眼睛、耳朵,一旦被他们知道,我就会输。慧慧也不希望却愁输给七哥吧?” 赵令徵惊慌失措:“慧慧不想!那慧慧该怎么办?” “从现在开始,我要藏好自己,让他们都看不到我、找不到我。”她将赵令徵推到门前,“你现在带张湍离开这里,等到吃过晚饭再回来。那时我已经藏好了,但你不能找我藏在哪里,不能大喊我的名字,要完全忘记我来过。慧慧做得到吗?” 赵令徵郑重点头,挡在门缝前悄声说:“慧慧要出去了,却愁快先躲起来,别被人看到。”她走到桌案后半蹲下,赵令徵踮脚抬头,看不到她的身影,松了口气后出门。先挽着白双槐的胳膊快步跑向张湍,再挽上张湍,将二人一同拖拉出院子。 半炷香后,白双槐绕至书房后窗翻入。 “拖着两个男人跑出那么远,三皇子竟也不觉得累。”白双槐揉揉胳膊,见赵令僖正以夜明珠照亮。 桌案边叠摞许多宣纸,纸上是横曲折竖拐弯的笔画,赵令僖颇有耐心地逐张翻看。少时痴症未显,赵令徵拿过几日笔,因太过吃力没少遭受责罚。后查出痴症,皇帝厌弃,赵令徵在宫中常受欺凌。直至赵令僖开蒙后偶遇赵令徵,那时二人皆不爱动、不爱说,常常并排坐在阶前晒太阳。其后兄妹二人俱被一只螳螂割伤,不久赵令徵便被送至夏城,再没回过京城。 “我叫他带你们走,哪怕是累,他也不会开口。”她将宣纸重新叠放平整,“赵令徵府中养有二百精兵,这方印鉴可作兵符,立春前要完全接管。” 虽说军纪严明,有印鉴兵符在手,可任意调动那二百精兵。但她不仅要能调动,还要这二百精兵,入她麾下,随她征伐。 印鉴推至白双槐面前。 夜明珠荧光温柔覆盖印鉴,白双槐当即跪地:“这二百精兵是娘子赖以回朝的本钱,娘子理应亲自接手。” “你也是我的本钱。”指腹轻拍印鉴,“阿宝带银州兄弟,你掌管这二百人,来日我们共同回京。” “娘子信我?” “为何不信?”她微感诧异,掩口失笑,上前将人扶起:“原南山间我已说过,你与阿宝,皆是我的亲信。血脉相连谓之亲,交而不疑谓之信。我怎会不相信你?” 她双手捧送印鉴至白双槐眼前:“立春为期。” 白双槐肃然接下印鉴:“立春为期!” 誓言落地,白双槐自后窗离去。她折回桌案前,手掌抚过那叠宣纸。来日赵令徵若进京受封东岭王,她与麾下兵将,借护送之名潜入京城,或也未尝不可。念头刚起便被按下,京中五城兵马司、宫中禁军,倘无策应,绝非数百兵将可胜者。贸然动手,不过自投罗网,还会牵连赵令徵。 忽而,一只冰冷的手,掩住她的口鼻,一条健实的臂,箍住她的上身。脊背后虽有空隙,仍能觉出灼热的体温与剧烈的心跳。 长久的凝神细思,叫她没能觉出对方潜入靠近。 那条健实的臂膀将她抱起,同时调转朝向,扶她坐在桌案边缘。叠放整齐的宣纸被推散开,飘飘扬扬落地,在黑暗中沙沙作响。夜明珠骨碌滚远,月白清辉愈显淡薄,最终隐入黑暗再无光彩。 淡光消失前,她看清了对方的脸。 那只冰冷的手终于挪开,抚上她的脸颊,轻柔而又胆怯。他双眼中的神采随夜明珠的亮光消失而荡然无存。 拇指摩过嘴唇,指腹与唇肉皆生灼意,他缓缓贴近,留出足够的时间供她脱逃。 可她没有。 阔别已久,她从未思念,也从未淡忘。 是无暇思念,而又不肯淡忘。 呼吸间的丝微起伏,喉咙中难抑制的叹息,朦胧如纱,潺潺如水,在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