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传来呼声,张湍这才抱着供品登车。 庄宝兴自庵中跑来,在白双槐身边站定,白双槐目瞪口呆,拍拍庄宝兴问:“怎么回事?娘子竟准了张大人上车?庵堂里发生什么事了?快说给我听听。” “有怪事,你进大殿瞧瞧就知道。” 白双槐将信将疑,小步快跑向庵堂去了。 马车中,赵令僖摘下幕篱,稍显疲惫地依着车壁,双眼微合,抬手按着额角:“你去见了住持,那观音像由来打听清楚了?” “尚未。”张湍放下包袱,稍显忧心:“缈音师太说了什么?” 闻言,她微微张开眼睛。 当年宫中四处依照弥寰所拟八字秘密寻人,找到古藤庵时,时任住持慧笃以为是富庶香客,尽心招待,将庵中情况透了大概。等见到八字时,慧笃忽然警觉,从前她不少见有富贵人家为早夭孩子配阴婚的事情,她本想搪塞过去,对方却忽然变了脸色。 眼看无计可施,为求自保,又为求保人,便将另一名小比丘尼推上前去,说这就是殊菩提。户籍度牒都有形貌概述,但因比丘尼均已剃发,体型相当时较难分辨,宫中来人稍作盘问,便要将人带走。那小比丘尼聪慧机敏,看出不同寻常,只说要与师父道别,私下与慧笃说了几句后,跟随香客离开。慧笃没有多等,找到缈音后,潦草与庵堂人留下“殊菩提证悟”的话后,带着人匆匆离开。 因得小比丘尼警醒,自始至终,慧笃与缈音二人都知道,殊菩提是被带入皇宫。他们离开古藤庵,不是证法云游,而是四处躲避朝廷追拿。直到数年前,慧笃圆寂,缈音以为时过境迁,不会再有危险,这才与古藤庵互通书信。 实则,那名心知前路凶险,却仍义无反顾入宫的比丘尼,法号缈音。 而此刻静殊庵中的,才是殊菩提。 皇帝行将就木时,曾经困惑,他自己究竟相不相信所谓的投胎转世。可他到死都没明白,从根上就已错了。 张湍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回答。 知道车门被人敲响,庵堂老尼传话道:“缈音师太刚刚圆寂,留有遗言,希望居士能够帮忙,将她的骨灰带回故土。” “圆寂?”张湍怔然,目光缓缓落在她的脸上。 俏似观音。 从经堂离开后,她的状态透着怪异,他揣测是因她从缈音那里得知的过往稍显沉重。但在此刻,他忽然觉得,或许是因今日经堂中发生的事情,才叫她如此疲惫。 就如同,她藏身皇陵,离去时,废太子投缳自尽。 观音双目空空,被释为慈悲,她亦双目空空,却是麻木冷漠。如出一辙。 赵令僖戴好幕篱,起身下车,问那老尼:“离开时师叔精神尚佳,怎会突然圆寂?” 老尼回答:“居士离开后,缈音师太曾唤僧人入内,只留两句遗言便含笑圆寂。想是从前心有症结,今日与居士一会,凡尘再无挂碍,得以证悟圆寂。此为喜事,居士不必伤怀。” “原来如此。” “依缈音师太遗言,明日一早即将肉身火化,请居士今日留宿静殊庵,待火化后,就可带骨灰离开。” “全听师太安排。” 张湍在车中听得明白,心中稍有松快,缈音既有遗言,便不会是她亲自动手。大约是那缈音心怀愧疚,这才羞愤自尽。 庵堂夜里不留男客,张湍便与庄白二人一同守着马车,倚着巨石桐树睡了一宿。次日一早,殿后升起浓烟,待烟气消散后不久,赵令僖怀抱瓷坛离开庵堂。 庄宝兴思来想去,最终问道:“娘子,要先送缈音师太吗?” 依照原本安排,若能在静殊庵找到缈音,离开桐峡县后,就去陵北银?州拜祭。如今缈音倒是找着了,可多了这么一坛子骨灰要送,恐怕又要绕路。 “去银州。” “去银州?”庄宝兴似懂非懂,许是要先去银州拜祭,随后再送骨灰。刚要启程,庄宝兴忽而想起观音像,又道:“娘子,观音像打听到了,是县城有个工匠雕的胚,要去找吗?”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