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寂元丹,服后状若圆寂,六个时辰后便可苏醒。”无念取下手串中最后一颗与众不同的珠子,用力捏碎,便露出其内丹丸。 “要金蝉脱壳?” “消业井下有条暗道,可通皇陵。今夜若有起事,服下此丹,经他们验过生死后,小僧会设法带太子潜去皇陵。”无念说罢,低声又问:“倘若太子未曾心软,一早给皇上服用丸药,便不必设法借边疆军权立威,亦不会有今日局面。功亏一篑,太子可曾后悔?” “本宫只是暂时未胜,何来功亏一篑?”她接过丹药,静思片刻,已有筹划,向迎上前来的守门宫人吩咐:“今日若有人来,就说人在光晔楼顶,叫他们去那处寻我。” 庄宝兴与白双槐在殿内候命,得知她归来,纷纷赶来听命。 “阿宝,小白,你们两人设法送商云衣和次狐出宫,而后在宫外待命,切记隐匿行踪。随后安排本宫自会通知你们。” 两人面面相觑,领命退下。 她带着无念登上光晔楼,命次鸢温酒备琴,静候来人。 宫外,林胤亲自安排五城兵马司换值,另于各处关要地带加两倍值守。禁宫各处,崔慑亲自领兵严防死守,所有门楼关卡,若无信物,无人能够出入。两队人马疾驰而来,在宫门前下马,示信牌后进入皇宫,直奔文渊阁。 文渊阁灯火仍明,今夜王焕散值较晚,正在内阁审阅公文,听到门外动静便遣人查看。宫人推开房门却见门外重兵把守,心中惊骇,还未出声示警,便见有人快步走来。定睛一看,竟是张湍,急忙招呼着上前。 “张大人当心,这些人不知听谁的安排,竟敢堵在内阁门前。” 张湍解下斗篷,转身向后侧人拱手揖请。 宫人再看去,那人摘下兜帽,露出张熟悉的脸来,竟是早已离京的东岭王赵令彻。无诏归京,夜闯禁宫,这是——这是要—— 不待喊出声来,宫人已被兵将捂住口鼻,捆缚手脚押去角落。 赵令彻叹息一声,抬脚登阶,步入内阁。 “外边怎么回事?”王焕举着公文迎灯光细看,他年岁不小了,夜里灯火看书已非常吃力。见久无回应,他放下公文抬眼看去,却见内阁站着几位不速之客。 张湍恭谨礼道:“老师。” 只这一声,王焕已然明了。 “原以为你循规蹈矩,有经世之才,胸怀抱负。”王焕提笔在公文下做好批注,而后谨慎放下毛笔,绕过桌案走到张湍面前:“今日方知,是我错了。” 王焕看到赵令彻身后随从尽皆带刀,怒不可遏,转瞬看着张湍骂道:“不成想,你才是那最离经叛道之人。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人。原来伪造玺印、假传圣旨,从来都不是什么无奈之举。而是你骨子里刻着叛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昨日你觉得无计可施,所以假传圣旨;今日你觉得无计可施,于是谋逆逼宫。明日呢?明日再有无计可施之事,你还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张湍垂首,拱手长拜:“老师息怒,学生今日之举,为国为民,还望老师恕罪。” “老师。”赵令彻随之道,“舒之与我今日前来——” “别说了。”王焕悲愤难平,“我教不出这样大逆不道的学生。既然你们今日提刀前来,就让我这顽固不化的朽木,做刀下的第一个亡魂吧。” 张湍闻声愕然,欲要劝解。却不料王焕竟夺过护卫佩刀,众目睽睽之下,引刀自刎,血溅内阁。 叮—— 血刃跌落。 咚! 应声倒地。 张湍急忙冲上前去,扶起王焕尸身,抬手按在他脖颈伤处。鲜血仍在抛洒,溅了张湍满身。王焕再无其他遗言,两眼一翻,就此身故。其余众人纷纷围来,探明脉息全无后,拉开已经完全呆愣的张湍。 “舒之,”赵令彻抬手拍在张湍肩头,“老师他,已经去了。” 眼珠僵硬转过,张湍脑中一片空白,空白瞬时又被鲜血吞噬。他想到过王焕会气愤,会怒斥他犯上作乱,却从未想过王焕竟夺刀自尽。他措手不及,千万个借口在口中还未吐出。点他一甲头名、引他站稳官场、从未嫌他名声污浊的老师,竟因他而死。 “安顿好老师尸身,来日厚葬。”赵令彻低声,“但逝者已矣。现下木已成舟,我即刻往钦安殿请父皇回心转意。有消息送来,说却愁今日回到海晏河清殿,烦请舒之走一趟。就说……就说今后她虽不再是公主,但仍能在宫中享尽荣华。” 四名护卫跟随张湍,见他漫无目的地前行,眼看要走错岔路,不由出言提醒。 张湍停下脚步,稳稳心神,道声抱歉,随即坚定步伐向海晏河清殿去。经守门宫人指引,抵达摄云湖畔,只一叶扁舟停在岸边,仿佛等候他来。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