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帐中一片静寂。 入帐兵将纷纷亮出白刃,刀锋映着火光闪烁。原东晖亦抽刀出鞘,缓步谨慎靠近赵令僖,以便及时护卫左右。其余众人亦先后起身,小心翼翼环顾四周,心中皆有慌乱。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邓忠鸣目光偏斜,越过赵令僖看向其身后泰然安坐的次狐,因有幕篱遮罩,神态动作皆不可察。他心里嘀咕,堂上这位多半就是靖肃公主,至今一言不发,不像是传言中那般做派。 张湍愁眉不展,抬眼望向赵令僖。 在宣禹山时她能一怒之下屠尽在场官员,今日在营帐之中,邓忠鸣意图动手,恐怕难以善了。然在营帐之中,贸然动手斩杀将领,后患无穷,于原南形势极其不利。张湍忧虑万分,眼见赵令僖脸色已经冷下,斟酌后缓步前行。 帐中唯他一人动身。 邓忠鸣立时回步将他擒住:“钦差大人,得罪了。” 武将手下无轻重,张湍病体缠绵已久,经这一番折腾,气息愈发微弱。他试图开口劝解,张了张口,只有豆大冷汗滚过嘴角,未闻半点声响。他似将油尽灯枯,发不出丝毫声响。 赵令僖目光落去,见他头颅微垂,双眉紧蹙,愁色难纾。他在她手底下伤痕累累,落下一身病骨,那是她的赏罚。邓忠鸣一介武夫,前有忤逆谕令,堂而皇之威胁于她,后又敢对她的人下手,岂能轻饶。 心头怒火焚起,眼神渐冷。 她将兵符弃置一旁,开口是从未有过的庄严。 ——“忠君即为忠我。” 逐字逐句无丝毫生硬,不疾不徐显尽威仪。 语出如惊雷,在帐内炸开。 提刀众兵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邓忠鸣目光在次狐与赵令僖身上频繁扫过,最终在赵令僖身上落定。此前他心中生疑,左思右想,暗自揣测她是此前赵令僖率性提拔的指挥使崔兰央。 但此言一出,再无他选。 次狐撩开幕篱起身,自怀中取出令牌,示向众人道:“靖肃公主驾临,还不跪下。” 李熙、柳映二人见状,不假思索按下兵刃行礼。 入帐兵将见邓忠鸣未发一言,左右为难。 次狐又道:“皇上曾有圣谕,靖肃公主懿旨,等同圣旨,如有不从,罪同欺君。今尔抗旨不尊,乃为欺君之罪;持兵刃以胁公主,是为大不敬。倘若两罪同罚,当夷九族。” 帐中人心惶惶。 持刃将士纷纷放下兵刃行礼。 张湍胸口憋闷,头脑昏昏,勉力吐出些字句与邓忠鸣道:“我知邓将军是依规行事,但若等圣旨调令,原南恐会生乱。事急从权,烦请邓将军配合行事,稳住原南局势方是重中之重。” 断断续续,只能勉强听出个大概。 原南多县官吏遭屠,若想快速稳住局势防止流寇山匪生乱,安定民心,调兵驻扎各州县外确为上策。邓忠鸣举棋不定,擒住张湍的手已然有些松动。张湍见他态度和缓,刚欲再劝,便听赵令僖再度开口。 “李熙、柳映。”营门初会,赵令僖已知悉两名参将姓名,此时唤来,二人心中一喜,纷纷拱手听令。瞥一眼邓忠鸣后,她随口说道:“合兵符,传令下去,一炷香后营内点兵。” 兵符在她脚前不远,二人不敢擅动,李熙与柳映对视一眼后垂首回道:“启禀公主,总将不在营中,即由副将掌兵。合兵符、点兵将,当以邓副将为首。” 赵令僖顿觉厌烦:“邓忠鸣抗旨不尊、犯大不敬之罪——” “公主!”张湍急道,“邓忠鸣,杀不得。” 邓忠鸣擒住张湍的手已悄然送去,张湍趔趄向前,几欲扑倒在地,歪斜着身子看向赵令僖,悲戚万分:“原南已生乱象,岂能再斩营中军将?邓将军忠君之心昭昭,还请公主三思。” 仿佛是体谅张湍声音细微,帐中骤然安静,尽皆屏气凝神,细细聆听。 赵令僖阴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