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擦手、掖被这样的活计也不肯假手于人。张湍请来的妇人见无事可做,便请辞归去。 临近破晓,张湍驾车将赵令僖与次狐送上鸾车,另将大批药材一并装入车内。次燕留在驿馆,至清晨队伍整装之后一同出发。至于朱陶与吴狄二人,则由小队人马押赴京城,另有奏疏一封,以八百里加急呈递内阁。 待队伍与鸾车会合,张湍携次燕登车。 车内竖起屏风,取代帘幔做隔断之用。 浓郁药味透过屏风传来,张湍背向屏风,低声道:“二位女官放心在车中照料公主、休养病体,煎药烧水之事,湍可代劳。” 次燕中毒稍轻,见次狐眼色,忙回说:“听御医说,张大人亦受毒气侵染,且较奴婢更严重些。张大人只管在车内休养,其余事情交给奴婢便可。”说着离开鸾车,往车队后方去寻御医御厨。 车队启程,车内安静许久。 道路偶有不平,车辆颠簸,车内便会响起水声。 他操劳一夜,此时昏昏欲睡,却不敢入睡。只怕红纱幻梦再度袭来。只怕见到梦中所见。 “张大人。” 因心乱如麻,许久后他才意识到次狐唤他,只怕出事,忙回道:“女官请讲。” 次狐低笑一声,听出他声中疲惫,故而劝道:“张大人不妨先歇一歇。水还热着,约么还要些时辰才需换药,不会搅扰大人休息。” “湍无碍。?女官若有吩咐,但说无妨。” “张大人说笑,奴婢区区宫婢,岂敢吩咐大人。”次狐声带疑惑,“只是奴婢有些许困惑,说出来有些冒失不敬。不知张大人可愿一听?” “女官只管问,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次狐守在赵令僖身侧,她沐浴药汤之中,以绸布掩住身躯,热水熏蒸下,她面颊泛红,色如玫瑰。自幼服侍在侧,世间最了解她的,便是次狐。此刻她病体缠绵,显出寻常少女般的娴静乖巧,全不似世间传言的歹毒妇人。 面上蒸出汗水,次狐取锦帕蘸去,低声问道:“张大人登科及第已近一年,本该在前朝平步青云,却无奈囿于内廷饱受折磨,更有不知内情者时有非议。如此种种,皆起于公主任性。请恕奴婢无礼,但张大人曾有意逃脱,并多次萌生死意,今次见公主遇险,为何——会救?” 话音落下,是长久宁静。 他望着车门,有阳光照在门上,一路行来,他耗费许多精力,方才敢于直面阳光。拜赵令僖所赐。因曾长久溺于黑暗寒冷之间,陡然见光,他会忌惮惧怕光亮温暖。光亮刺痛他的双眼,温暖令他沉溺幻梦。 而梦中,则是红纱飘扬。 如摄云湖上、金锁笼衣。 他憎恨、厌恶。却不能袖手旁观。 眉眼间,是深深倦怠,他低声慢语,讷讷回答:“她若亡故,将起一城灾殃。随行众人,如你如我,皆会陪葬。” 次狐却道:“张大人并不怕死,甚至曾一心求死。亦不怕株连九族、乃至十族。” 他避而不答,反问一句:“女官因何会救陈内侍?倘被公主知晓,女官想必也难逃罪责加身。” “攸关身家性命,他竟向张大人和盘托出。”次狐怔了片刻,回说:“奴婢了解公主,因此敢于冒险。” 他自嘲笑道:“再了解的人,也有猜错的时候。有时自己尚且猜不中自己来日的所作所为,又如何去猜测他人?” 脑海中,是一闪而过的梦境。 ——或非梦境,而是鹿趾驿馆,雾锁汤池。 曾几何时,他自认君子,现如今却被迷梦所扰。 “其实奴婢知道。” “还请女官直言。” 静了片刻,次狐心怀愧意道:“宫门初见,奴婢便知道,张大人仁慈良善,不愿牵连无辜。奴婢比许多人都清楚,却还故作此问。”十族陪葬,只是气急乱说之言,为不殃及众人,宁可不顾自身未来处境,亦要搭救公主。她心中清楚,却愧于面对。 “公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