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下去,待热水入池,方带着赵令僖避开驿馆差役入汤池沐浴。汤池内仅留次燕、次狐二人侍候。热气渐起,赵令僖舒展着身子,任次狐为自己按压穴位舒活经络气血,倚靠池壁渐渐睡去。 驿馆差役将晚饭分送至各房中,一路喋喋不休,不满抱怨说:“锅炉房把劈好的柴全都搬去烧热水,厨房这边煮着汤粥,没柴续上火,给我一通训斥,挨了骂还要赶去劈柴,我冤不冤啊。” “人家要洗澡,可不得巴巴地烧热水。快别说了,马上就到了,屋里还亮着灯呢。” “怕什么,他人不在屋里,正洗澡呢。要么说京城里的老爷们金贵,我听说这位还是宫里头看重的,一路上每晚沐浴都没断过。估计是怕少洗一日,人不干净了,被宫里头嫌弃,再没金枝能攀,嘿嘿。” 两名差役端着?饭菜,正要推门,房门却先一步拉开。 张湍漠然看着门前两人,一言不发,自行接过饭菜闭锁房门。驿馆晚饭备得精巧,色香俱佳,他却没有胃口。筷子提起又放下,一直没能吃下。 少顷,几名与他相熟的护卫忽然闯入房中,一把掀翻饭菜,又掐着他的肩膀焦急道:“大人,饭菜吃了吗?快吐出来!” “发生何事?”他轻握住护卫手腕,动作柔缓地将其推开。再看一地狼藉,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属下刚刚去茅房,听到这两个鬼鬼祟祟的狗东西在说什么下药不下药,抓起来一问,他们竟是要谋害大人。”另两名护卫将两名鼻青脸肿的差役踢入房中,“请大人决断,该如何发落!” 差役惊惶叩首,直说自己万万不敢毒害朝廷命官,是护卫对他二□□打脚踢,并污蔑陷害。两厢争执不停,护卫又要动手,被张湍拦下。待请来御医验过饭菜,发现无毒,那两名差役更是高声喊冤。 护卫梗着脖子道:“大人要责罚属下,属下认了,但属下没有撒谎,更没有污蔑陷害谁!” 领旨之时他便知道,原南之行必是危机四伏。地方官员、富商心中有鬼,为保自身安稳,各种下作手段会层出不穷。他相信护卫没有凭空杜撰捏造,但药既不在饭菜中,又会在何处? 思忖片刻,他恍然惊觉,锅炉房耗尽木柴所烧热水,是供新凿汤池使用,他不在汤池之中,又是谁人在用? 糟了。 赵令僖。 他问明汤池所在,匆匆赶去,护卫意欲追随,却被他呵斥离去,各司其职。 窗纸镀着橙色,汤池灯火通明。 叩响房门,内里却无应答。稍作犹豫后,他踹开房门。 水汽氤氲,雾色掩光,四处飘荡的轻薄软纱与水雾交织,烛火照下,竟似夕阳沉落之时的山岚妙景。 熟悉的窒息感袭来。 他掩住口鼻,挥动衣袖,驱散雾气向内行去。 四周遮掩隔断所用素色绸纱恍惚间似浸染朱砂丹红,他不敢多看,一味向内行去。屋内无声无息,一片沉寂。直至一扇屏风截住去路,方才停步。 屏风上绣些曼妙佳人于山泉沐浴之景,他目光避开屏风图样,扫见一旁伏地不起的身影,是次燕,手边是破碎瓷片及还未完全泡开的茶叶。他上前查探,人还活着,再三尝试也没能将人叫醒。 赵令僖还在汤池之中。 心中挣扎难平,到底人命大过天,礼法被抛到一旁,他绕过屏风,来到汤池近旁。 赵令僖斜靠池边昏昏不醒,次狐伏在池边,手臂垂入池水一动不动。一旁衣架上挂着件水红外衣,他顾不得许多,扯下外衣铺上水面,遮掩其身躯。随后小心翼翼下入汤池,缓缓靠近不知生死的赵令僖。 先探鼻息,再探脉搏。 还活着。 略松一口气后,他攥紧双拳,试图将人抱出汤池。 人在池中,一举一动皆使温水荡漾,水波碰撞发出潺潺声响。水面铺展的衣裳渐渐浸湿沉下,贴附上她的身躯。 水红之色逐渐浓郁,犹如那抹红纱。 往昔梦中所见忽然闯入脑海。 ——淹身潮水退却,雾气渐散,红纱飘落,一道虚影若隐若现。 是她。 他半昏半醒,在虚幻与现实边缘挣扎。额上铺开一层细密薄汗,抬手揉过眉梢,试图让自己清醒几分。脚下微颤,他在池中站立不稳,稍有踉跄,手臂拍打水面,泛出层层波澜。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