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仔细阅过曲谱,稍显为难道:“这谱子有些难。次狐,取张琴来。” 殿中名琴不少,次狐知是安魂之曲,特意取来古琴伽蓝。伽蓝曾于庙中受千年香火,染有佛性,以之弹奏安魂之曲,想是能事半功倍。 略试弦音后,她命次狐在案前举着曲谱,赵令彻闻言上前代劳,半跪于案前展开曲谱。一面看谱,一面抚弦,一曲奏罢,有四五处错漏。 “不愧是却愁。第一次弹,竟只有四处错漏。”赵令彻赞道,“再练几次,怕就成了。” 她道:“错了五处。谱子我已经记下,七哥不必再举着。” 殿中琴音不绝,完整弹奏三次后,第四次她已能流利弹奏且不出差错。曲已练成,她满意道:“次狐,带着伽蓝,咱们去沐芳馆。”随即笑问赵令彻:“七哥这次要怎样谢我?” “怎样都可。”赵令彻见她往殿外去,顿住脚步,犹豫不前。 她跨过门槛,回身见赵令彻没有动静,催问道:“七哥怎么不走?” 赵令彻迟疑片刻,谨慎问道:“可否请南风奏曲?” “南风?” “我知是却愁‘命琴’。”他低声道,“同时也是与我朝国祚息息相关的圣物。母亲殁于初七,其魂灵犯忌,伽蓝虽有佛音,于天家禁忌无益。若有南风安魂,母妃魂灵或能得以解脱。” “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吩咐次狐取南风。 她乘步辇,赵令彻在旁步行陪同,一行人往沐芳馆去。 沐芳馆荒废已久,大雪之下尽是枯枝败叶。赵令彻自行在馆中寻出扫帚,扫去庭阶积雪落叶,小心翼翼扶她登上馆中高台。高台角亭布有桌案,案边两张小墩。宫人清理桌案小墩,墩上铺好绣垫。 赵令彻道:“往年便是在此处与母妃叙话。今日劳烦却愁了。” 南风置于案上,她又取过曲谱,从头至尾细读,默默抚琴于心,一曲成后,放下曲谱,起弦。 悠悠琴声推向近处宫苑。 沐芳馆向西不远,有条窄窄巷道,巷道尽头屋瓦勾连,无一丝一毫缝隙透光。是为檀苑。檀苑之中,经验身后受命修习者,称为“檀郎”。 几日硬灌汤药调理,张湍已不再昏睡。以免他再寻短见,檀苑主事命人以白绫将其手脚腰身缠缚在床榻之上。虽颈间伤口仍未有愈合迹象,常因他歪扭头颅而撕裂渗血,但到底已无大碍。 有赵令僖命令在先,人虽在伤病中,檀苑主事亦不敢耽搁授课,便将其余几名檀郎带至张湍居处。 室内立起一扇屏风,隔开内外。他在屏风后,屏风外,秽乱言辞滔滔不绝。他只盼能紧闭双耳,不纳一言一语入内。 室内炉暖,柔香阵阵,合上双眼便起倦意。 倦意深深,头脑昏昏,主事檀郎授课的低吟声隔帘传来,闯入耳中,令他心烦意乱,愈觉烦躁。身下似生炉火,炙烤得热汗淋漓,如溺汤泉。他坐卧泉中,被湿雾热气裹住,继而热汤如瀑淋下,浸湿前身后背,薄衫紧贴身躯。 潮涌堵住口鼻,难以呼吸。 他挣扎着睁开双眼,眼前现出一抹红。 是匹红纱。 红纱罩下,天地万物若隐若现。 浅浅凉意如蛇,爬过胸口,爬过肩膀,环上脖颈。阵阵热息如鱼,滑腻非常,涂抹在寸?寸肌肤之上。 虚幻低语忽而响起: “衣裳脱了。” “衣裳脱了。” “衣裳脱了。” 层层叠叠,盘绕耳畔不绝。 红纱阻隔,他探出手,想要将之掀开,一探究竟。 热潮再度淋下。他深陷窒息漩涡,周遭愈发潮湿、愈发炽热。 “当——” 忽有弦音,劈开红纱,穿透热雾,刺入耳中。寒意袭遍全身,他猛地睁开双眼。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