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笼顶端。 工匠在笼顶解开包裹,露出其内红绸。 红绸抛扬,如云飘飞,如羽下坠。 四名工匠,四面红绸,交叠覆压在鸟笼四面八方,将鸟笼完完全全遮掩其中。她在光晔楼下靠岸,登上五层,远远看着前方红绸塔,击掌而笑。 这是她驯养的笼中禽、地上兽,等闲不示于人前。 …… 方寸之间,张湍静静呆着,不知是醒是眠。 他懂这笼中意。 什么时候,他能像鹦鹉学舌一样,学会如周围权贵奴仆那般卑躬屈膝、温顺听话、曲意逢迎,什么时候,他就能像外边成百上千个宫人那样,离开这座牢笼。 可他怎能为了走出一个囚笼,进入另一个囚笼。他可以留在笼中。一如困锁清平院,一如被囚地水牢。 往来煎熬,不过如此。 日复一日。 笼子锁住他的脚步,红绸困住他的视线。 白日里,他张开双眼,眼中满是鲜红,闭上双眼,眼中亦是鲜红。 黑夜间,他张开双眼,眼中满是漆黑,闭上双眼,眼中亦是漆黑。 万千繁华俗世,在他眼中,只余下黑红两道色彩。梅树枝干是黑,梅树开花为红。雪落绸帘是黑,风动绸帘为红。疏影淡香是黑,湖水清甜为红。老父叱责是黑,慈母疼惜是红。每日送饭宫人是黑,每日碗中饭菜为红,鲜血淋漓,吞咽如兽。 倚梅抬手,掌如枯枝,仰面观去,寸寸凋零。 笼中已落一地梅花。 又是不知多久未言语,他似乎已忘记字句平仄,忘记曲乐腔调。 宫人照旧送饭,看他半死不活的模样可怜,搁下饭碗后劝道:“过阵子你就能见光了。公主在摄云湖畔大摆筵席,届时就会揭开绸子。” 人走声落,复归自然之音。 是雪声,是风声,是水潺潺声。 一双木讷眼珠忽然颤动,他终于对那句不知多久前留下的话有了反应。 摄云湖畔摆宴,邀他父母入席,却要揭开红绸,有万千宾客,如赏园中兽、笼中禽般,打量着他。 他不能, 不能留下。 想要撕裂衣袖,却无力气,于是以牙咬破衣摆,撕去裙摆布块。 他扶着树干站起身,一步一顿行至栏杆边上。一只手自缝隙探出,稍稍撩起红绸下沿。水面反射粼粼日光,刺痛他的双眼。他偏过头,避开光线,将那块布片浸入水中。冬日水寒彻骨,他仿佛毫无知觉。 将布块浸满水,缠上相邻栏杆,用尽全力缠绞,终于将缝隙扩开。瘦骨嶙峋之身,通过这道缝隙易如反掌。 再回头看一眼身后,与他相依多日的梅树坠下几朵寒梅,似书送别之词。 他微微笑起,与梅示意,随即毅然决然投身入水,溅起朵朵水花。 来往湖岸与光晔楼的一只只小舟循声望去,见水波泛泛。鸟笼外侧红绸垂坠,其上点有片片深红。 “这是——” “是张大人,张大人投水了!” “快救人!” “快去通禀?公主。” 半盏茶时间,消息传至赵令僖耳中,一个时辰后,各宫各苑皆有听闻。 张湍被人从水中捞出,无其他旨意,只能再送入笼中。凄冷寒风料峭,湿水衣衫不能贴身穿着,宫人看他可怜,心生怜悯,给他松解发冠,蘸去发间水珠。又替他换下湿衣,套上夹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