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本能地低头看,见她手腕已经被捏红了,顿时露出心疼之色, 但是, 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又是吹又是揉的,只是歉疚地看了完颜绰一眼, 眸子里的光就变硬了:“太后,那酒,还有吗?” 完颜绰心里酸酸的——这算是他们撕破脸了吗?他再心疼自己, 也不愿意放低姿态来哄她了吗?但她还是放松地冷笑道:“你若想借酒浇愁, 我也随你。”吩咐外头的宫人取酒来。 天还寒冷,宫人小心问:“酒可要烫一烫?”王药摇摇头, 接过酒坛, 对完颜绰道:“我到外头找间地方喝酒。” “不用。”完颜绰已然冷冷的,“就在这里喝。” 王药一犟都没犟, 打开坛口的泥封,倒酒时明明未醉而双手颤抖, 泼洒了好些在酒碗外面。冰凉的酒液,带着淡淡的豆绿色,是汾州的好酒,香气清冽扑鼻,连嗅觉异常敏感的完颜绰都不觉得难闻。王药闭着眼睛慢慢地品了几口,然后就恣意地把一碗都倒进了嘴里。 完颜绰说了一句“你慢慢喝”,但接下来也全无阻止他的动作,支颐在一边看他喝。 王药酒量颇豪,喝酒的模样也很耐看。完颜绰还没见他真正酩酊大醉过,而他今日似乎一心就是想把自己灌醉,一碗接着一碗,一碗接着一碗,脸色先还酡红,后来红色褪去,反倒变得一片雪白,眼皮子上呈现出桃花般的粉红色,目光流离,神色涣散,也不肯说话,只是望着她笑。 完颜绰不知怎么有些畏怯他的样子,终于伸手夺过酒碗:“别喝了,你醉了。” 果然真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王药喃喃地伸手去夺碗,可是连方向都找不到了,手指痉挛般曲着,醉眼朦胧,但酒品又异常的好,也不乱说话,也不哭闹喊叫,只是春风拂面般微笑,眼神仿佛也醉人,半闭不闭的,闪耀着星芒似的。 完颜绰急急叫外头的人:“快,给他催吐,喝成这样,别弄出病来!” 寝卧里很快酒臭熏人,再美好的皮囊,呕吐出来的东西一样恶心。完颜绰自己都忍不住吐了一场,恨得死死掐了王药好几把,可惜他觉不出疼,她却都心疼了。阿菩说:“把王先生弄出去吧!或者,主子睡另一间去,这里味道太大,别熏得不舒服。” 完颜绰已经吐得泪汪汪的,吸溜着鼻子也不在阿菩面前掩饰:“我不!多燃些去味儿的香。——他这副样子,没人照顾,还不知埋汰成什么样呢!” 红绡帐里,她独自哭了半夜,不知是为这个人,还是为她自己;亦不知是担心他们的现在,还是他们的未来。很少这样脆弱过,就是在她这二十几年中最危险的时候,她也不怕任何情况,甚至不怕死;如今,却如此害怕失去,害怕离别,害怕真相。 第二天王药醒过来,因为中酒,头疼得要命,然而入眼是一双肿得桃儿般的眼睛,他撑起半边身子问:“你怎么哭了?哭成这样?”又看自己的手:“我昨天喝醉了,没做什么不对的事儿吧?你怎么不叫人把我弄出去?” “吐得一屋子臭味!”她恨恨地骂,“我犯了多少回恶心!以后不许这样喝酒,再喝,我打断你的腿!” 他讪讪地笑了笑,笑得很勉强。完颜绰用热水敷着眼睛,也不肯这副样子去上朝,吩咐北院夷离堇完颜速处置朝务,把重要的奏折送到宫里来看。然后两个人对坐无言,时不时互相瞥一瞥,却也是大眼瞪小眼的模样。 终于,还是王药打破了寂寞,他问:“咱们以后怎么办?” 完颜绰想了一会儿,冷笑道:“怎么办?就这么着吧。” 王药笑了笑:“就这么着?心里永远横亘着高山大川?彼此走不过来,走不过去?永远同床异梦,无法互相信赖?” “你这是在怨我?!” “不是……”他懊丧地低了头,表情苦涩,似乎在喃喃自语,“我那时候,没准备活着回来……活下来要面对的事,自然完全没有考虑……怨我,其实怨我,但事已如此,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但是——” 他又重新抬头,眼睛里像蒙罩着一层雾气,哀求道:“你是个利落人,我也是。互相这样折磨着,对你不好,对我也是。阿雁,你若要我死,我也不会皱眉,但我们不能这样耗着,你怎样能够放心,你就怎样做,但求两心痛快。” 王药的洒脱正在于此,坦然无畏,敢于正视一切。 完颜绰不由轻笑着,伸手去抚摸他的脸颊:“却疾,你好爽快!我就喜欢你这一点。”她心里有悲酸,也有满足,看着放在食案上的解手刀,挑眉笑了笑:“我怕你再走一次,也怕你再‘身在曹营心在汉’。要么,挑断你的双手与双足的筋脉,使你不能书写,不能行走,不能握缰,只能困囿在我这上京宫,或随我的车驾銮仪而动,可好?” 她红肿的凤目中投射出阴毒的模样,粉嘟嘟的脸配上这样的神色,曼陀罗花一样,简直叫人骨子里发寒。 王药一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