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绰笑着接过杯子,把杯底的一口喝了:“挺好喝的。只是,怕你拿乔不喝。” 她在示好——即使也非要用这种欺骗、控制他的法子。王药和她计较不得,摇摇头笑道:“我才不喜欢拿乔。肚子饿了,嘴巴馋了,那都是自己遭殃,我何必叫自己遭殃?”接过碗,又给她续了一杯。 完颜绰小口啜着奶茶:“这会儿说嘴。那时候,谁跟我闹绝食呢?” 王药笑道:“我知道你舍不得。” “谁说的!” 他知道她好强,又说:“再说,若是你一辈子不肯见我了,那比饿死了,也差不离。” 完颜绰装出一副不信他的模样,高傲地扬着脖子,慢慢啜她的奶茶。等烤狍子送进来了,果然鲜香随着飘进来。完颜绰胃口不太好,但见王药暗暗咽口水的样子,反而有了些食欲,吩咐道:“切肉。连皮带肥瘦间隔的肉,片成薄片,不蘸酱也很好吃。” 王药依着她的吩咐,忍着自己越发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小心翼翼选着最好的位置给她片肉,片好一盘,送到她面前的食案上。完颜绰拿解手刀戳了一片肉,对王药说:“张嘴。”殷切地把肉塞进了他的嘴里。 看他吃得香,完颜绰心里也甜蜜蜜的,终于忍不住问:“这段日子,有没有反省反省?若是反省得好,我可以饶了你。” 王药嚼着肉笑道:“自然要反省。古人道‘格物致知’,原本不晓得什么意思,如今薅草、刷马、烧水、端盆、煮茶、片肉……发现世间学问,原就在这些平常事中间,悟透了,苦厄爱欲,都是过眼云烟。”他看完颜绰脸色有变,笑道:“我不是跟你油嘴滑舌!我以前,也有怀才不遇的悲愤,总觉得天地不仁,独独对我不公平;贬斥左迁到并州时,这样的念头尤甚。但是,经历了人生的高点,连枢密使这样想都不敢想的职位都当过了,掉下来,反倒不觉得可惜,反倒了悟了更深的一层。” 完颜绰横了他一眼,道:“听不懂!” 王药笑了,自己伸手从盘子里又戳了一块肉,自顾自大快朵颐,而后说:“这肉极好!天然去雕饰,食物也是如此!”他的眸子又变得亮闪闪的,带着直射的目光,却不似以往那样凌厉:“没有的时候,食物和爱欲一样,离得好远,求也不得,反生怨怼。有过之后,繁华看过,食物和爱欲一样,陷入迷茫红尘之中,有也厌弃,无也厌弃。得而复失,突然明白了,得不过如此,失不过如此。” 他的譬解终于到了最重要的一句:“譬如那支簪子,我先也心疼。可是后来想,它原是一块石头,而后归于石头,中间经历雕琢、水碾、磨砺,它终究曾经与石头不大一样了。我们——”他顿了顿,诚挚地说:“说真的,我从开始都没以为有后来。那么,现在,我也不以为有将来。怀揣着这样的心思,有过,就足以让我放进记忆里。” “不用别人翻这记忆,我也不担心将来以后。”他说,“反正,只要我在,记忆就在,你就在。” 完颜绰仍然没有完全听明白,但是只觉得他又和以往有哪里不一样,那自在的笑,无视一切的洒脱,还有沉在眼底深处的悲悯。她反而有些期期艾艾:“可是万一失去了……” 王药笑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擦了擦嘴,喝了点茶,他无赖地说:“里面的门道你想知道?亲亲我,我就告诉你。” 完颜绰本来最讨厌被人胁迫,可此刻却觉得他的可爱,皱眉嗔道:“你也不想想你的身——” 王药已经无耻地凑过来,低声道:“只说愿不愿意。” 他的身份是她给的,她真可以不在乎这个。可他的人是真实不虚的,经历过一次失去,此刻靠得那么近,心怦怦地跳,交错如乐音,也不知哪个是哪个的声音。倒是外头,篝火里唱歌的声音又悠远地响起来,在空阔的草原上低沉又有穿透力。完颜绰只能自觉自愿地沦陷,声音低微得自己都听不见:“愿意……” 他还是听见了,膝行到她面前,捧着珍宝一样捧着她的脸,虔诚地一点点用唇去轻轻磋磨她的嘴唇。离得好近,她几乎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在他嘴唇离开时的那些焦灼渴望的瞬间,听他沉入心底的声音:“阿雁,你可以没有我,我也可以没有你。可是我们在一起,就是仙侣。” 她彻底沉沦在他的气息里,迷迷蒙蒙的脑子里绕不清他的话,但是恐惧和害怕此刻似乎远离了她,只是沉心平息地享受现在——她想把控一切,但把控不住的未来实在太多。既如此,何必纠结?她迷迷蒙蒙似乎都明白过来,便静心感受他的热吻一点点在她脸颊上轻啄,又轻轻回到她的嘴唇,他的舌尖带着丁香的气息,慢慢向她求索。 王药慢慢把她放平在榻上,有些粗糙的手掌从她身侧热乎乎地划过,带来战栗的感觉,最后他勾住她的衣带,轻声问:“愿不愿意?” 完颜绰闭着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睫毛颤巍巍的,嘴唇翕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