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马蹄声急急而至,马上天凤正看见这幕。 舜,京城,皇宫快晴阁。 白樘意识昏昏沉沉,还未醒来,便听得耳畔有人低声细语。 一个说道:“这宫内是不是邪门儿了?怎么白尚书这般正气的人,大白天里无缘无故也能晕倒?” 另一个道:“先前说含章殿内有鬼呢,且昨儿晚上那风一阵紧似一阵,活似鬼哭狼嚎。” 又叹道:“太子殿下去的真真儿可惜的。对了,你可听说外头的传言了没有?原来咱们的皇太孙殿下,就是当年被辽女烧死的那个孩子……” 白樘用力一挣,却仍是不曾醒来。 神魂仿佛被囚禁在某个角落,让他动弹不得。 惊呼声,哭叫声,一阵阵地火光在眼前窜动,将他自个儿的双眸也似烤的滚热,像是要爆裂开来一般。 正无处逃遁,却听得有人道:“在说什么呢?” 这声音甚是平静温和,淡的如一团云。 如此一想间,便仿佛真的能看见那碧天之上,雪似白云云似雪,不知何处是人间。 那炙热灼人的火焰,却终于被这又淡又轻的雪云给缓缓地压了下去。 两名内侍慌忙否认。 那声音道:“你们若在我跟前儿说,我是不恼的,怎么好在尚书跟前也这般?倘或惊扰了他该怎么说?”虽仍是平平静静的语气,却隐约带些霜锋似的。 两人慌了,忙跪地求饶,那人道:“且记得就是了,下回再有,我就不跟你们说,只跟王公公说了。” 白樘心里知道这人是谁。 然而意识模糊,却一时想不起那个名字。 只是眼前的那白云漫天,变成了彤云密布,一条沉碧色的长河于面前滔滔而过,河上烟水雾气横蔓缭绕。 卢舍那大佛垂眸微笑,耳畔是一声悠远的钟响。 那小丫头裹着极大的衣裳,被雨打湿了的鹌鹑一般,头发湿淋淋地贴在脸上,双眼湿漉漉地,似是雨水,似是泪水。 可是那样明澈无瑕的双眸里,倒映着他的影子。 她是在看着他,只看着他,从最初的仰视,到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儿。 ——那时候她毕竟太小,他也并未留意。 ——现在他终于窥见些许,却已经太晚。 耳畔听到清晰的水声,白樘微微睁开双眼。 目光转动,却见是云鬟俯身,在拧一条帕子。 不知怎地,他看着那道人影,竟有些不能挪开目光。 明明是他认识、知晓了很久的人。却仿佛第一次见。 今日云鬟身着藕荷色的袍子,因天冷的缘故,外头本有一件儿淡银灰的云锦白狐毛镶边的大氅。 白樘记得先前自己在外头晕倒之前,便见一朵贴地轻云似的,飘到自己身前,实则是因她赶来的急,那大氅随风飘扬所致。 纤纤素手,指甲修剪的甚是干净,也无蔻丹颜色,却透着一股天然的淡粉,隐隐透明。 水流自那指间哗啦啦地跌落,如同许多晶莹的水晶珠串,迤逦滑动。 她捏着帕子转身。 这瞬间,白樘竟本能地重又闭上双眸。 而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个动作透出一种“心虚”意味的他,忍不住便微蹙了眉头。 云鬟的脚步声很轻,生怕惊扰了他似的,下一刻,温热的帕子轻轻抚过他的额。 轻柔绵密的丝质带温,却仿佛是被一只温柔的手抚过般。 白樘终于忍耐不得,微微咳嗽了声。 云鬟停手,目不转睛看他,白樘睁开双眸,已经恢复了昔日面无表情的时候。 他想要起身,却因为动作太突然了些,眼前竟又一花。 云鬟忙去扶住:“尚书慢些儿。” 白樘动作微僵,抬头看她一眼。 瞬间目光相对,云鬟缓缓撤手,道:“我……” 白樘亦转头看向别处:“我是怎么了?” 云鬟道:“方才太医来看过,说尚书是有些气血紊乱,想必是太过操劳所致。” 白樘坐定,自己暗暗运气调息了会子,果然觉着经脉之中有些阻滞之意,丹田内竟无法凝气,勉强行了会儿,浑身战栗,额头复又冒出汗来。 云鬟见他情形不妙,便道:“尚书且歇息会儿。我已叫人出去唤巽风进来,应快到了。” 白樘只得停手,勉强靠在床边,听了会儿道:“有劳了,多谢。” 云鬟见他神情淡淡地,便只垂手站在床边儿,想了想,才又道:“先前圣上已经知道此事了,特叫尚书在这快晴阁子里自在歇息些时候无妨。我方才也将含章殿内所查到的蔡嬷嬷一节,先向圣上禀明了。” 白樘道:“好。” 云鬟瞥他一眼,又说了静王殿下来过……便没了别的事。 白樘也不答腔。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