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发呆,忽地听得轻微脚步声响,云鬟抬眸,对上一双似乎永远都是波澜不起,永远都是沉静宁澈的眼睛。 她猛地站起身来,因起的太急,不觉又有些犯晕,忙撑着桌子站定。 白樘止步,见她面色平静了些,才问:“怎么样了?” 云鬟低头道:“谢侍郎,我无碍。” 白樘这才走到跟前儿,便也在八仙桌旁边儿坐了,思忖了会儿,又看她额上的伤:“我有几句话要问你,你可能回答么?若是撑不住,我稍后再问。” 云鬟道:“我好了,侍郎请问就是。” 白樘这才问道:“季陶然如今尚未醒来,那卢离也并未细说当时情形,你……可能跟我详细说明么?” 云鬟低低吸了口气,白樘瞧出她神色略有不安:“不必怕,卢离如今在大牢里呢。” 云鬟唇角微张,却不知从何说起。 跟卢离在鲁家旧宅交手的经历,她自然是再不愿回想起一遍的,可是之所以难以开口的原因,却也是因为:卢离之所以改变了动手方式,跟她诈他的那些话脱不开干系,倘若要说起来,岂不是越发的惊世骇俗? 提审卢离这一场,并没用许多公差,只传了巽风震雷,两个书吏,门口侍卫把守,不许闲人进内。 因有鸳鸯杀前车之鉴,这次缉拿到卢离之后,便由铁卫送回刑部,关押在独一间的黑狱之中,连狱卒都不得擅自相见。 黑狱比一般的刑部大牢要更安静,被囚在此处,就如同被遗弃在与世隔绝之地一般,对于一些心志不算坚强的囚犯来说,最多是需关上一个月,人便半疯了。 卢离靠在墙边儿,抬头望着头顶那透气的小孔,这房间中唯一的亮光便从那一处透进来,看的时间长了,甚至让人觉着那是一只俯首凝视的眼睛。 卢离看了会儿,眼前忽地出现如此一幕,年少的他在鲁家的旧宅院中奔跑玩耍,不留神撞到伺候大奶奶的小丫头缀儿,小丫头新上身儿的石榴裙上便多了个新鲜的巴掌印儿。 缀儿大怒,指着骂道:“作死的小贱东西,是没长眼么?往你娘身上撞!” 卢离瞥她一眼,一声不吭,缀儿越发气恼:“就跟你那个不知廉耻的亲娘一个样儿,都这么爱乱往人身上扑,可要不要脸!” 卢离皱眉,缀儿见他仿佛有些怒色,偏又说道:“你瞪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明明是哥儿的奶娘,谁知道还敢把自己当大娘了,你不信,且去后屋院里瞧瞧!” 卢离转身就跑,听得缀儿在后面仍是“骚'货长贱人短”的骂着。 他来至后院,才进院门,就听见有些气喘吁吁的声儿,隔着窗扇透出来,依稀有些熟悉。 卢离跑到窗户边上,那窗扇往外支着,怎奈他个子小,看不见,只得拼命踮起脚来,昂头朝内看去。 却见里头炕上,是鲁家的大老爷,褪了裤儿,正压着人行事,那人衣衫凌乱,一把头发吊在炕边儿,嘴里哼哼叽叽不停。 两人兴起之时,那妇人一个转身,无意看见了窗外的小孩儿,面上因露出恼意,竟冲着他大使眼色,示意他快些离开。 卢离当时还并不明白那到底是怎么了,也不明白当时他心中究竟是何感觉,直到那天鸳鸯杀来至鲁家,大开杀戒,他同样是在外头,呆呆看着里头,在深觉可怕之时,忽然又觉着……这些人……活该如此。 包括他的那个曾拼命使眼色示意他不要打搅自己好事的“亲娘”,当看着她咽气之时,卢离并不觉得如何伤感。 以后不会再有人骂他“小贱东西”,也不会再有人打他,把他关进柴房里了……唯一有点可惜的是,以后就不能再跟人叫“娘”。 谁知张大继竟会收留他,张娘子身子虽不好,可却是真心实意把他当作亲生儿子来看待。那时卢离才知道,原来并不是任何的“娘亲”都是“骚、货贱人”,他甚至常常懊悔:为什么他不是张大继跟张娘子的亲生儿子呢?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