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这些弯弯绕绕,这些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的小宫女小太监们心里门儿清。 长安昂首挺胸步履轻快,颇有几分春风得意的味道。然而当她走出那些火热得几乎要烧起来的恭维视线,心中豪情万丈的气焰也渐渐平息下来之时,她的脚步却开始迟滞了。 她在回想方才慕容泓问她的那句话——你开心吗? 结合当时的语境,她以为慕容泓是问她升为御前常侍开不开心,当时还觉得他多此一问来着,难道她的开心不是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吗? 而今细细想来,才觉得他这一问,或许问的并不是这件事。毕竟,以他的心智以及他们对彼此的了解,他真的没必要问出这个问题,并且她回答之后,他的反应也有些奇怪。 如果不是问的这件事,那会是什么事呢?今天上午对她来说一共也就发生了两件事,第一,她为他选了妃嫔,第二,她升了职。 莫非他是在问:为朕选了那么多女人,你开心吗? 思及这件事,她停住了脚步。因为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有什么资格为慕容泓多选五个女人? 是,当时她在挑选时心中想的是选些与他没有立场冲突的温柔美好的女子进宫,也许有人能让他放下心防,进而两情相悦,最后让他的感情终有个寄托之处,不必再于黑暗中抱膝而坐,顾影自怜。 她自以为这是在为他着想,为他好。可在他看来,他想要她做他的女人,何尝不是为她着想为她好?做他的女人,她可以恢复女儿身,可以不必再以身犯险,可以在他的庇护下一辈子衣食无忧,不比现在好吗? 她那样义正辞严地一再拒绝他的“好意”,一转身却又将自己的“好意”强加在他身上,特么的她这不是双标吗? 而且就今天这种情况,就算他不想接受她的这番“好意”,他能当着慕容瑛的面将她擅自挑选出来的那五名秀女涮下去吗?他不能。 所以,她不仅双标,她还乘人之危了。 她口口声声说从没有将自己定位成他的女人,从始至终她都只是他的奴才而已。试问哪个奴才敢在皇帝的终身大事上自以为是地擅作主张?不过还是因为她潜意识里知道他喜欢她,不会忍心处罚她罢了。言辞上拒绝着他的情意,实际上却又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因他的这份情意而带来的种种好处,这种行为只能用又当又立的婊来形容才最贴切。 最关键的是,今天她犯下的这个错误,她根本没有能力去更正,更无法弥补。 想起她方才在他面前的功利模样,再思及他那句“你开心吗”背后所承载的东西,纵然此刻身边无人,长安也觉着无地自容。 她一直自认自己比他更成熟更理智,成熟在哪儿?理智在哪儿?脸皮更厚更自私吗? 担心自己就这么呆呆地戳在路上引人注意,她下意识地走到路旁的一棵树底下,结果抬头一看,又认出这棵树正是那个雨夜她站在树下,他追出来给她伞予她灯的那棵树。 想起那个雨夜,他是真心打算放她出宫的,反而是她,因为种种顾虑放弃了出宫机会留了下来。既如此,如今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都可以归结为是因为她留下的这个决定造成的,那她有什么资格怨天尤人呢?难道不应该本着自作自受的觉悟一声不吭地一力扛下么? 她从来就没有摆正过自己的位置。 她更不应该那样对他。 长安萎靡了片刻,又振作起来。 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自己再自责再抱歉也没用。她也不会矫情地去向他赔礼道歉,道明寺说得对,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心中有亏欠,那就从别的事情上弥补吧。她能为他做的,都为他做到最好,不求他原谅,只求自己心安。 如是想着,她没去东寓所找郭晴林,而是方向一转,出了长乐宫去了掖庭局。M.HZGjjx.coM